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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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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回

夏琨婕領旨去兵部述職,正式以大宋第一女將的身份出現在朝堂之上。朝中反對的聲音不小,甚至是老學究公然甩出“牝雞司晨,天下大亂”的字樣。但好在,夏琨婕職位只保留在大封三軍之後,在整理完戰事資料以後,就會離職卸任,成為在宋遼戰場上屢建奇功的徐副將的妻子。

而這段時日,徐奕其並沒有參與兵部的事,徐相已經是文官之首,徐奕其再插手兵部就有點樹大招風,而徐奕其以養傷之由也樂得清閑,興沖沖的籌備結婚的事。

轉眼過去過去半個月,夏琨婕總是白天辦公,與徐奕其一起吃中飯,笑笑鬧鬧的。有時下午還會去找張明鈺說一會子話。

徐奕其抱怨道“這幾日你跟我娘呆在一起的時間比跟我在一起的聲音還長。”

“跟公婆關系處好了,以後的日子才不會難過。”

又過去幾日,夏琨婕感覺到這幾日投向自己的異樣眼光似乎更盛了,這幾日的睡眠都不是很好。應該是前幾日把收覆析津府的報告呈上去了的緣故。不論那場戰役多麽激烈,又或者撒了多少熱血,都不及那一句“懷遠朗將騙婚誘敵”更引人註目,大抵已經與什麽“以色侍人”或者“美人計”什麽的等同。呵,“美人計”自己應該還沒貂蟬西施那樣的姿容吧。可是在他們眼中已經被等同成娼妓之類的角色,私下裏還被那樣的稱呼。

夏琨婕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,昔年若是點了那朱砂,說不定現在還好說些。也罷,“軍中暗娼”比之羅剎女的諢名似乎也不能糟糕到哪裏去吧。

徐奕其一向不熱衷官場之事,進來一心都撲在籌備婚禮自然對這一切毫不所知。

這日,天氣悶熱,儼然有大雨將至之勢,徐奕其感到身上的那幾處箭傷,隱隱作痛。但下午估摸著夏琨婕下班的時間,早早在兵部大院外等著。

“快點,我在攬月樓定了絕佳的位置,那裏可以看到汴河最美的夕陽,排了十幾天的隊可是不容易。”

言罷,拽起夏琨婕就走,跑了幾步徐奕其便感到體力不支,身上的酸疼難忍,卻還是咬牙沒有放慢速度,誰知,卻對上夏琨婕並不經心的表情。這樣的狀態已有幾日,每每與自己在一起時,夏琨婕的註意力似乎並不在自己這裏,反而是對周遭的人事景致興趣更大。莫非當真跟自己在一起就這麽無聊。

見到所定位置是四面僅有欄桿的樓閣,夏琨婕皺眉“怎麽不定個包間。”

“都說了這裏風光好,可以看到汴河最美的夕陽,這裏的天空如此近,夕陽已經將天空和碧水染……”徐奕其意識到夏琨婕並沒有在聽便緘了,註意到那人眉頭緊鎖的掃過街面,警惕的看向四周來人,像是在做一件十分見不得光的事而害怕被發現一樣。

徐奕其突然攬上夏琨婕的肩膀,想把她拽到自己懷中,不成想卻被她掙開了“有人看著呢。”

“怕什麽,我們就要成親了,鶼鰈情深有比這還過分的。”言罷不由分說環上夏琨婕的肩膀,叫著勁不叫夏琨婕掙開,卻發現自己此刻的力氣並不能強過夏琨婕,還是叫她掙開了,坐到了桌角遠離他的位置。

這一個徐奕其感到自己一直緊繃著弦崩開了,身上的疼痛使他的情緒變得脆弱,他沖著夏琨婕吼夏琨婕“你不願意我碰你,不願意被人看到我在一起,你究竟是想跟誰在一起啊!是那韃子還是言辰。”

“什麽叫那他把話說開就走了,沒多說什麽了。我都聽清風說來,他在逍遙谷的門前唱了兩天兩夜的情歌,把嗓子都唱沒聲了。我娘來的時候,你們正抱在一起。如果不是我娘那個時候出現,你是不是已經跟他走了。是啊,為什麽不呢,守著我這個連長久站立都做不動的廢人有什麽意思,時不時還要哄我這個自怨自艾的瘋子開心,一遍遍的肖想著我額前醜陋的疤痕說著昧心的情話,多麽令人作嘔。終於還是受夠了,決定要擺脫我,去找他了。對吧。那去吧,去啊!”

樓上的食客紛紛往這邊側目“看什麽看”徐奕其報以他們狠戾的目光,揮開眼眶通紅夏琨婕,即便來人已然狼狽跌倒,徐奕其也沒有停下,借輕功沖下樓閣。

夏琨婕再想追,已經看不到人影。

離開攬月樓的徐奕其,心撕裂般的疼,痛苦的想,究竟是想留住她,還是想逼走她。他帶了一壇酒,躥上東林苑的閣樓,那是他小時偷偷看下城區炊煙和夕陽的地方,空氣中潮濕的水汽,使他渾身疼痛難忍,但心裏的疼更讓人難以忍耐一些。只有這壇酒才能麻痹他這一身的痛。

再醒來,已經天光大亮,已然到來次日的晌午,醉宿讓他頭昏沈,嗓子幹渴的像火燒過一樣。

東林苑是張明鈺曾經的住處,當張明鈺成了徐家主母的時候就搬離了這個地方,那時徐奕其就已經搬去武當山,成年後也不好在回來與姨娘毗鄰的東林苑住,這裏就一直閑置下來。徐奕其跌跌撞撞走下閣樓,想去找些水來喝,卻聽到院墻外這樣的對話。

“還以為張明鈺的兒子多出息呢,找了個多麽了不得的媳婦。連個守宮砂都沒有,說是沒點,但誰又知道是不是早是殘花敗柳了。”

“就是,我可聽我娘家的人說了,當時為了打下析津府,那個女人還跟那韃子的將領成婚過,說是假婚詐降,個中辛秘,誰又知道。”

“什麽第一女將,軍中自古無好女,我看是暗娼還差不多。”

“對,軍中暗娼。呵。”

一墻之隔的徐奕其幾乎有了殺人的沖動,只想讓墻外的兩位庶母登時斃命,骨節捏的吱吱作響,你們又懂什麽,侯門養出來的閨女還如市井婦人明裏,享受著她用命換來的安寧,卻用不忌用最壞的惡意揣測她。

“砰!”那面墻出現了裂紋,徐奕其只恨自己不及之前內勁的三分之一,不能打碎這堵墻讓那兩個碎嘴的惡婦付出應有的代價。

徐奕其走出院門,心疼到不能呼吸,那些人竟然是這樣揣測夏琨婕的,那樣的惡意,自己竟然一無所知,為了一些無聊的事傷害著夏琨婕,那個受盡千辛萬苦本該被人好好嬌寵守護的人。

倏地,眼眶湧出的炙熱液體,讓他的視線模糊,那個跪在水窪裏的身影是誰。

昨夜,夏琨婕說跟徐奕其發生了爭執,不知徐奕其負氣之下跑去了哪裏。張明鈺惱怒之下便說“那你就去院子裏跪著,一直跪到他回來。”張明鈺也沒想到徐奕其會一夜未歸,只當是小兒女情態鬧別扭,之所以罰跪,是氣自己兒子如珠如玉的待她,連命都差點沒了,就這樣夏琨婕還敢給自己兒子氣受,也不想想自己在京中名節是怎樣的不堪。

此時張明鈺出現在夏琨婕面前,想叫她起來,卻發現面前的人似乎是神志不清,一看到自己便斷斷續續說著昨日說過那幾句“我真與蕭赫沒什麽,守宮砂是幼時淘氣,沒點的……我學東西很快……以後也會盡量約束自己的行為,絕對守禮,知禮,不會叫徐郎再為我蒙羞……平白受人指摘。”

張明鈺撫上夏琨婕的額頭,似乎是淋雨一夜生了高熱,習武之人本不會這樣脆弱,大抵是昨天自己真的嚇到她了,頓生了惻隱之心,其實眼前這孩子與自己當年的處境有些像。

徐奕其沖上前,揮開張明鈺的手“阿娘,她都做這樣,你還想做什麽!”

看著兒子猩紅的雙目,張明鈺心知在解釋什麽都是枉然便說“她發燒,請王太醫來給她瞧瞧吧。”轉身帶著丫鬟們回屋了。

徐奕其抱著夏琨婕濕透卻高熱的身體,一顆心像是被油煎火烹一般。

夏琨婕依舊絮絮道“伯母,我真的與蕭赫沒什麽,請產婆來驗明正身也可以,我……學東西很快不會讓徐郎因為我蒙羞。”

徐奕其感覺有炙熱的液體不受控制的流出眼眶,他吻上夏琨婕的眉眼“丫頭,別說了,我不會讓人在這麽欺負你了,是我,我是徐奕其。”

夏琨婕突然睜大眼,露出驚恐懇求的神色“徐奕其,別再丟下我一個人走,下了那麽大雨,我知道一下雨你身上就會疼,看我找不到你,對不起,我到處都找不到你,對不起,都是我的錯,我沒有在想他們,也不會再想他們,我不是故意想隱瞞,我只是想讓你開心。對不起。”

“別說了,我特麽就是個混蛋。”

王太醫道“夏參將,淋了雨,害了風寒,吃幾副藥就會好。只是從脈象看,夏朗將似乎心緒郁結,焦慮不安。長久下去難免損心傷肝,還需徐副將多多開解。另外雨天寒氣侵體,夏參將身上的陳年舊傷,只怕也會疼痛難忍,泡泡熱水會好好很多。”

送走王太醫,徐奕其看到床上淺眠的人,慘然一笑:我究竟在做什麽。那麽明朗的人竟會被自己折騰到心緒郁結,總是消受著她的好,卻還不惜福,雨天她為自己熱敷的時候,卻沒有想過她身上受的傷也會疼。就是這樣還希望她的心裏,只有自己。如果今日的情景被言辰看到,怕就算是那蕭赫都會氣憤的用長戟在自己的胸口上戳上幾個窟窿。他到底在做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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